沉默丶海的驿站

作者：黄虹

这“赵大肚子”没啥本事，就是肚子大，直到快退休了，才熬上了个副科长，照理说这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呀，可他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。为什么？手下没兵呀！整个单位里，副科级干部满天飞，谁把他当回事呀？

嘿，你还别说，瞌睡恰巧有人扔过来一个枕头，最近单位来了个新职工叫小李，领导让赵大肚子负责带他。这下可把赵大肚子乐坏了，动不动就拿腔拿调地训他，过足了官瘾。

小李家离单位特别远，乘公共汽车要转三次车，时间算不准，所以经常迟到。这可让赵大肚子逮到了把柄，每天早晨小李挨训便成了科里的一景。小李心想，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于是特意买了一部新自行车。这下时间能算准了，小李再也没有迟到过，自然也没再被训。可是赵大肚子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了。

这天一大早，小李照例去车棚推车，准备上班。可刚推了几步，就觉得不对劲，怎么这么沉呀？低头一看，前后两个轮胎全瘪了。没办法，只好去补胎，结果耽误了不少时间，到科里时，已经足足迟到了20分钟。那赵大肚子呀，老早就在门口候着了，见他以来，把肚子挺得更大了，扳起脸劈头盖脸地训道：“一个年轻人，天天睡懒觉，跟你讲了多少次了，别说我看扁你，这副德行，你一辈子都没出头之日了！”小李哪有解释的机会呀，只好蔫头耷脑地说：“赵科长批评的是，我以后一定改。”

正在这是，他的女朋友兴高采烈地来科里给他送东西，小李一看，不好！便赶紧向赵大肚子使眼色，说：“赵科长，这是我的女朋友。”那女朋友也很大方地上前打招呼：“赵科长好。”赵大肚子当然明白小李的意思，那是让自己“手下留情”呢！可他却不想这么做，这个表现机会千载难逢，怎么能轻易放掉呢？于是，他不仅不收敛，反而更来劲了：“‘三大纪律八项注意’是什么？第一条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，你这个年轻人，怎么连革命纪律都熟视无睹，看看人家姑娘，多懂事，你看看你，要多散漫有散漫，一点组织纪律都没有，怎么配得上人家？自己不争气就算了，别把人家好好一个姑娘给耽误了！”小李一听，急得直冒汗，再看女朋友的脸，早已由晴转阴，就差点没下雨了。赵大肚子却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。终于，女朋友听不下去了，皱着眉头，勉强地对赵大肚子说：“赵科长，您忙，我有事先回去了。”说完，也没和小李打招呼，就甩脸走了。小李心中懊恼不已，可又不能对赵大肚子发火，人家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，于是只好忍气吞声。

可是，这厄运却如影随形般地盯上了他，接连三天早晨，小李的自行车两轮都是瘪瘪的，为了修车，他总是迟到。这赵大肚子呢？每天守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，当然是一逮一个着，一批一个准。赵大肚子得意极了，小李却感到蹊跷：不行！一定有人捣鬼，非得找住他不可！

这天下班后，小李偷偷找了个能看见车子的地方藏了起来。不多久，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溜进了车棚，看看左右无人，从兜里掏出一个长钉子。在他就要扎轮胎的时候，小李一个箭步蹿了出来，一把揪住小孩，大声吼道：“小兔崽子，原来是你！”小孩满脸惶恐，一个劲地说：“不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。”小李气坏了，骂道：“好啊，还敢抵赖！小小年纪，不学好！不是你做的，是谁？”小孩想了半天，才嗫嚅着说：“是一位大肚子叔叔让我这样做的，他说扎一次给我一块钱！”

“赵大肚子！”小李一下明白过来了，“这家伙真是卑鄙无耻，居然用这么损的招算计我！”小李回到家，把这件事告诉了老妈，说要立刻去找赵大肚子算帐！老妈一把拉住他说：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这么任性？你才上几天班，屁股还没坐热呢，就耐不住了，等你站稳脚跟再说吧。那赵大肚子找人扎你的车，你就每天把车搬回家好了，反正咱家住二楼，也不麻烦。”小李想想也对，就这样做了。

第二天早晨，赵大肚子哼着小曲来到单位，正准备来开架势像往常一样逮小李。可一进办公室，他就傻了，人家小李早就满脸笑容地坐在椅子上了！见他一来，小李很有礼貌地叫了声：“赵科长早。”这赵大肚子满脸尴尬，脸色发紫，半天才结巴巴地说：“早……早……”看到他着副狼狈的摸样，小李心里偷着乐呢！

转眼半个月过去了，风平浪静，小李再也没有挨过骂，人都说心宽体胖，小李心情一好，人真的胖了，脸色红润红润的。再看赵大肚子，一脸憔悴，那肚子也瘪下去不少。

这天，赵大肚子没有来上班。小李觉得奇怪，打电话一问，才知道原来他突然生病住进了医院。小李思索了好几天，到底去不去看他呢？想来想去，这赵大肚子虽然可恶，可好歹也是个领导，这个时候得罪他不值，再说别人看了影响也不好啊。

于是，小李买了几斤水果，硬着头皮赶到医院。没成想，刚进病房，还没等他开口，赵大肚子却先发起了脾气：“你怎么回事呀，现在才来？年纪轻轻的这么不懂事，目无尊长，以后怎么能担当重任？”小李一听脸涨得通红，心说：“来看你就不错了，摆什么臭架子？”再看赵大肚子，说完这话，长长地舒了口气，红光满面，根本不像有病的样子。“哦，敢情没病，玩我不是？”小李想起自己进单位以来受的种种委屈，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，扭头摔门就走。这时，只听背后护士们惊呼：“不好了，病人犯病了，快抢救！”

说时迟，那时快，赵大肚子的老婆一个箭步，从病房里蹿出来拉住小李，声泪俱下地说：“小李呀，求你救救老赵吧！”小李气乐了，“我又不是医生，怎么救他？”“你不知道哇，自从你准时上班，不再迟到后，老赵没了批评对象，回家坐卧不安，这事成了他的一块心病。他没办法，只好让一个小孩扎你的车胎，可你有换了一个地方停车，他愁得吃不下喝不下，这才引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！你要是真体谅他，麻烦你受累挨他一顿批评就行了！”

听了这话，小李哭笑不得，只好又返回病房。这真别说，小李回去挨了十多分钟的批评，赵大肚子的心电图居然真的恢复了正常！

打那以后，为了保命，赵大肚子的老婆私下总是让小李迟到，还私下里跟他定了个“君子协定”：小李迟到，一次付30元。小李呢，心态也平衡了。谁跟钱过不去呀？不就挨一顿训吗，值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