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那些年街上几乎没有机动车,特别是在乡下,走在街上,偶尔看见一辆崭新的自行车,大伙都会驻足观望,羡慕不已。可是向阳村的老黄家,却在同一天买了两辆崭新的“金鹿”回了家!
老黄之所以狠心买这两辆自行车,全是为了给他那两个儿子找对象,俩儿子骑着金鹿在村里一转,那多拉风啊!果不其然,老黄的大儿子骑着金鹿,很快就定下了亲事,但媒人说女方有个要求:女方有个弟弟叫六子,听说老黄在派出所上班,便想让他给找点事做,最好是不出力,还能多赚钱的。
媒人这么一说,全家人都犯了愁:哪有这么好的事情,不出力还能赚大钱的?这不是刁难人吗?唯独老黄,还是慢悠悠地抽着烟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:“劳您去给说一声,让孩子准备一下,过两天来上班便是。”
媒人一走,家里人都开始埋怨老黄,不该夸这么大的海口。老黄依旧笑眯眯地说:“没有金刚钻,我能揽这瓷器活?”
原来老黄刚买自行车时,所长借了一回。回来所长就跟老黄说,以后自行车都要办牌照了,全归派出所管理,还要招一批联防队员,去马路上查车,没牌照的要罚款扣车……你看,这不就是“既不出力,又可赚大钱”的好差事吗?
于是,老黄家大儿子很快就结了婚,老黄说到做到,安排六子上了岗。
六子好像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,他每天很早就上路,专挑僻静处躲起来。一遇到骑车的,马上跳出来,真是神出鬼没,防不胜防。那个年代,凡骑车出来的,都是充门面的,没几个是自己的车,所以一听说要扣车,都是爽快地掏钱了事。六子赚得盆满钵满,他一方面往派出所象征性地交那么一点钱;另一方面隔三差五地买些烟酒,讨好老黄和所长,弄得大伙都是一团和气,其乐融融。
可时间长了,就有人眼红了。老黄的大儿子埋怨老黄:你给一个外人那么好的差事,都不给你儿子,这算个什么道理?
老黄一听真是有口难言:这派出所又不是他自家开的,哪能说怎样就怎样?可大儿子说得句句在理,具体该怎么办呢?既不影响六子,又不能让所长说三道四……老黄想了很久,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。
老黄找来了六子,说:“六子,你姐夫想弄个停车的地方,逢集会之类的帮人看管一下自行车,挣些零花钱,或者你查了车也可以暂放那里……”
六子是聪明人,一听这话,直接就说:“叔,你看这样行吗?我查了车,一律让他们放到我姐夫这里,就说停车场要校验车架号,哪怕一小时,也要让他们放。罚款呢,我少收一块,让我姐夫收一块,就说是看车费!”老黄什么话也没说,只紧紧握了握六子的手,表示非常赞同。
老黄的大儿子第二天就开始营业了。自此后,老黄家便和谐了很多。所长被老黄“意思”了两次后,也没说什么:毕竟还是两块钱的罚款嘛,只是分到了不同的两个人手里。
老黄家的小日子蒸蒸日上,很快二儿子也有了对象。不知是媒人走漏了风声,还是六子的影响面太大,临近结婚时,二儿媳妇也提出了条件:给她弟弟顺子也找份工作,类同六子就好!
老黄想啊想,折腾了半天,顺子的小修车铺在停车场附近开业了。刚开业,生意就很红火,说是修车,其实只有一个打气筒,其余啥都没有。来修车的,要么是轮胎缺气,要么就是没了气门芯。这车子没有牌照,进了停车场,可以找熟人说情,不收费;可车子没了气,总不能再找熟人了吧?所以,顺子的生意最好,他规定:用打气筒一元;换气门芯,两元。爱换不换,爱打不打!不议价,不强留!
顺子之所以这么牛,是因为所有由停车场出来的车子,车胎都是没气的!一般的车子,就是没气;好一点的车子干脆就是没了气门芯。若追究原因,停车场的人回应说:放在这里就是这样,我们只负责看车,有气没气和我们没关系。要修车,呶,前面就是修车铺!要是告到所长,所长也就是一句:车子没气就打气,换件就给人换件的钱,天经地义嘛。老百姓都是诉苦无门,可车还得照样骑啊!
这一天是庙会,六子生意非常红火。时至傍晚,赶庙会回家的人,又被六子逮到一批罚了款。这边一扣车,车子就被老黄的大儿子推到停车场。等攒够一批,六子就让他们排队挨个处理。
大伙儿都等着回家,所以抢着交钱,闹闹哄哄,吵得六子的脑子嗡嗡乱叫。只有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,蹲在路边,独自抽烟,有人挤,他就让,看样子是在等所有的人处理好了,他最后一个。六子想:像这样的好同志,临了一定不能让他吃亏。
终于,吵闹的人群被六子打发去了停车场。六子舒了一口气,走到还蹲在那儿抽烟的鸭舌帽面前,说:“给,这是你的放车条!”鸭舌帽抬眼瞅了一眼六子,接着伸手要从包里往外掏钱。六子“嘘”了一声,制止了:“不要了,你快去推车吧!”
鸭舌帽似乎反应迟钝,脸上没有丝毫的感激与欢喜,相反他还蹙着眉头,问:“为什么,觉着我没钱?”六子笑了,他今天很开心,因为生意确实不错,他有个习惯:凡是生意好时,都要“舍”一点。六子说:“今天就有这么一个幸运奖,让你轮到了!”说完,他哼着歌,转身就离开了。
老黄的大儿子,也在停车场等这最后一位车主。所以鸭舌帽一交放车条,老黄的大儿子也就赶紧收拾回家了。等鸭舌帽推车要走时,才发现前后轮都没了气门芯,他气笑了: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?
正当鸭舌帽发呆时,不远处修车铺的顺子耐不住了,这都一整天了,他也该下班了。所以他便远远地对着鸭舌帽喊:“那个推车的,你要打气不?不打我就收班了!”
顺子这么一喊,鸭舌帽看了看还没走远的六子和老黄的大儿子,突然明白了:原来如此,这都是一伙的啊!
鸭舌帽压了压帽子,来到修车铺,换好气门芯,顺子看他鼓鼓的包,手一伸:十块!顺子的想法和六子不一样:这临到天黑了,能榨一下就狠狠地榨。鸭舌帽“嘿嘿”一笑,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钱来,看样子有一千,他弹了弹钱,说:“你看这够不?”
顺子一看,立马火了:有钱咋了?拿钱吓我!你敢给,我就敢要!他伸手就从鸭舌帽手里拿了那钱。
鸭舌帽笑得更大声了,他突然掏出一把刀来,恶狠狠地说:“从来都是我抢别人的,你敢抢我?”说着,他便捅了顺子一刀,顺子疼得大叫起来。
六子和老黄的大儿子听到动静,连忙转身向这边跑来,直扑鸭舌帽。鸭舌帽舞着刀子想杀出一条血路,却被六子三人团团围住,最终只能束手就擒,而六子他们仨也被刀子划了好几下,龇牙咧嘴地连忙报警、叫救护车。
等警察来了,一调查才知道,鸭舌帽是个亡命徒、全国通缉犯。今天遇到查车的,他本打算处理好就悄悄离开的,哪想遭遇这些,他实在气不过,热血上头,就掏出了刀子……
事后,所长去医院探望六子他们,见老黄看着儿子心疼不已,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:“要不是查车,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这鸭舌帽!你家这三人奋不顾身拦截歹徒,等上面派人来仔细调查之后,会给他们仨通报表扬的!”
老黄听了,吓得冷汗直流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作者:王朵儿 《故事会》2017年11月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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